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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浪”的姐姐 仍未走出女性刻板印象 迎合“年轻崇拜”

2020-05-29 11:40:00    来源:北京青年报

这个夏天伊始,人们大概不会想到,当《青春有你2》和《创造营2020》的“妹妹”们在舞台上激战正酣,一档“姐姐”们的综艺会从尚未录制时便异军突起,抢占一年一度的微博热搜榜“偶像养成”屠屏时间,并久居不下。

迎合“年轻崇拜”

观众苦“少女感”久矣

月初,随着刘敏涛把一首《红色高跟鞋》演绎得“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人们对中年女艺人的关注度再次飙升,借着这股热浪,《乘风破浪的姐姐》也势如破竹般快速登上热搜榜首,闯入大众视野,又在放出的参赛选手名单和节目录制爆料的双加持下,将人们的期待值拉满进度条。

依然是选秀、养成、女团的模式,只是参赛学员的身份从少女变成了“姐姐辈”女艺人,没完全跳出国产选秀原有制作逻辑的“旧瓶”装上“新酒”,仍旧带来了不小的新鲜感。在选秀这个似乎天然与青春年少捆绑在一起的池子里,姐系艺人们如何游开、又将掀起怎样的水花,值得玩味。

文明社会里,我们称赞长者的智慧、阅历、沉稳,但整个人类社会里,“年轻崇拜”才经久不衰。年轻所代表的生机、活力、美丽,一直为人们所歌颂和渴求,衰老则被赋予消极和颓废的特质,“年龄焦虑”早早来袭。如今,谈及“人到中年”,则似乎不可避免与“中年困境”相连。

这样的“年轻崇拜”对女性而言尤其如此,古人一早便有“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的慨叹,对身处娱乐圈的女性则更加苛刻。无论是杨蓉直言“当下的影视环境让女演员不敢老去”,还是姚晨在腾讯“星空演讲”讲述职业女性面对年龄与生育问题带来的尴尬,再到海清在第13届FIRST青年电影展闭幕式上为中生代女演员打call,中年女演员的瓶颈屡屡掀起讨论。

皱纹、色斑、松弛在我们的语境中堪称如临大敌的级别,中年女演员无戏可拍;但在欧美,诸多重要的奖项却正在颁发给越来越多的中老年演员,60岁出演《三块广告牌》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的弗朗西斯·麦克道曼、三获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梅丽尔·斯特里普和有“法国文艺片女王”之称的伊莎贝尔·于佩尔更是被人津津乐道的范例。

于是,在节目制作趋向年轻化这一不争的事实面前,人们肉眼可见的是荧幕的热闹似乎愈发只分给少女们,中年女艺人经过岁月与时光雕刻和沉潜的力量愈发无处安放,迎合目标受众和市场需求的“少女人设”成为“共识”。

中年女艺人们都有着“被透明”的无奈,如同坐在不上不下的电梯厢里,要么努力向下扮嫩自己,要么熬到成为实打实的“老前辈”。而在一直被看做少男少女专属的综艺选秀节目的领域里,《乘风破浪的姐姐》不走寻常路,选择年龄30+的女艺人作为参赛学员“破龄成团”,自然赚足了眼球,迅速勾起人们的猎奇心理。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看久了那些不谙世事、“傻白甜”式的女主角,看多了综艺选秀中动辄超百位长发披肩、肤白貌美的女选手,仍难从中找出万里挑一的有趣灵魂,剩下的也就只是乏味和脸盲。除此之外,《如懿传》里年过四十的周迅扮演15岁少女让人直呼“脸崩现场”、37岁的杨蓉因在网络剧《沙海》中饰演少女而被众人质疑则更让人意识到,中年女艺人们的追逐冻龄与不敢老去,已不只源自市场风向的推助,更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成为男权审美规训下的女性自我凝视与自我重塑。

昔日“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的审美标准转变为如今对身材苗条、面庞瘦削、充满胶原蛋白的一味追求,一个个看似各不相同的女性形象终究尚未逃离被框定和设计的枷锁,成了千人一面的连连看,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自欺欺人。

不仅是“姐姐”们,如今越来越多的观众同样苦“少女感”久矣。

姐姐“出马” 碰撞文化工业偶像流水线

横空出世的《乘风破浪的姐姐》掀起热度,正是因其让人看到了抓住痛点的曙光。节目意欲打破中年女艺人不再能占领“C位”的窠臼,不按套路出牌将一众出道成名多年、拥有众多自带粉丝、流量和话题度的女艺人齐聚一堂。她们个性迥异、早已深入人心的“前台”人设让观众看到了节目差异化效果的可能,也嗅到了摆脱文化工业流水线塑造标准化偶像的气息。

例如宁静、张萌、张雨绮等人,本就因为自身性格特点积累了大量话题,目前流出的关于“姐姐”们拒绝收手机、穿制服等录制爆料,更让人们对她们的敢说敢做、特立独行摩拳擦掌。正如有网友所说,“我们是怀念这种性格不同的个体三观直接碰撞的真实感”,相比众多选秀节目在人设与爆点的排列组合中乐此不疲,由“姐姐”们“秀”出女性的真实、鲜活、独立、强大,似乎再合适不过。

《创造营2020》有这样一句口号:“敢,我有万丈光芒。”将成长蜕变与实现梦想同勇敢相连接,构筑起“因为勇敢,所以发光”的闭环。

《乘风破浪的姐姐》的slogan同样很刚、有王者气、不服输:“去征服,所有不服;去会见,所有偏见;去拒签,所有标签。”节目为30+女艺人和女团选秀分别加上了“潜心追梦”与“青春为王”的注释,打造“逆龄女团”的反差与张力之下女性不畏年龄、不惧挑战的价值观,引导女性观众在观看节目的同时,实现自身认同诉求的投射和共鸣。

真正意义上的女性故事总被忽略

那么,问题来了。同样要“敢”,会否收获同样的“万丈光芒”?

不难发现,在传统选秀节目里,少男少女们的勇敢在于告别胆怯、克服恐惧、超越自我。而站上选秀舞台的中年“姐姐”们,她们的勇敢,或者说是人们期待的她们的勇敢,是要能够摆脱年龄瓶颈、突破世俗偏见、为大众重新定义最美年华。可以说,在这个层面上,前者的“敢”是向前一步,汇入广阔天地,后者的“敢”则是另辟蹊径,于罅隙中开出花来。

但“养成”爱豆中那份老母亲般的心理,在后者那里却几乎消失不见。尽管节目立意是展现中生代独立女性的光彩,但从目前流出的各种消息看,在这场仪式狂欢中,更能让大众获得快感的是迎合人们渴望吃瓜、看大戏的心态。相比关注唱跳实力、神仙打架,网友们更愿意将《乘风破浪的姐姐》想象成一场“兴风作浪”的宫斗大戏,“撕”成为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出现最多的词语。

这仍没走出国产影视作品长期以来塑造的女性刻板印象的怪圈。要么是“玛丽苏”式的乖乖女,一切依靠男性,要么就是强势女性必然要争要斗,一再割裂。对女性群像的刻画限制在“三个女人一台戏”里,要的不是个体散发出的光芒,而是唇枪舌剑的擦枪走火;不是性格观念间的碰撞,而是女性间的撕扯;不是强强较量,而是明争暗斗。可以说,中年女艺人的事业困境与节目中女性形象的单一维度,都共同指向对女性魅力、能力、实力的狭隘想象。真正意义上的女性故事总被忽略,丰满立体的女性角色存在断裂,观众被拽入审美圈套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将陷阱越掘越深的帮凶。

女性独立不是要拒绝男人拒绝爱 而是自在自律

《乘风破浪的姐姐》未播先火,让人联想到也曾一度冲上热搜榜首的、由网友开脑洞构思的电视剧《淑女的品格》。这部最终“画饼成功”的虚拟剧集之所以备受关注,正是呼应了不少人对真正摆脱狗血爱情、家长里短,讲述中年女性自在、自律、精致、独立生活的剧集的期待。

其实不只是中年女性,对各个年龄段的女性而言,鲜活、灵动、自我认同都应当被赞美和追寻,因为它不仅关乎女性,更关乎人性。如果中生代女艺人没有坦然面对衰老的自由,那么“后浪”们也无法脱离对“细白幼”的推崇;如果妻子和母亲们不能拥有在这些身份之外“成为自己”的空间,那么年轻的女孩也注定无法逃离被蜜糖包裹的枷锁;如果不能面对纯粹真实的生活,那么跳出性别的视角获取精神独立和广阔认知则无从谈起。那些由“女神”“美女”堆砌起的充满“神性”幻象的楼阁缥缈在云雾中,美轮美奂,吸引着无数人前仆后继,苦苦追求。

尽管幻象终究是幻象,但起码看起来甜美迷人,在虚幻世界里拥抱女性的真实生活,或许更加艰难。

最近,辩手颜如晶突然火了。在聚焦独居生活的综艺《我要这样生活》里,起床后的她提起2升的矿泉水直接猛灌,客厅里排列整齐的男神抱枕,厨房里各种食材餐具样样俱全……这样的颜如晶和她的独居生活让不少人大呼简直就是自己的真实写照。而在另一档同类节目《看我的生活》里,人们则感慨70后的佘诗曼毫无顾忌地吃宵夜依然身材苗条,佩服80后的马思纯生活规律就像排了课表,又或者看着《让生活好看》里“独居新人”郑爽,手忙脚乱尽力做好每件事而频频点头。

在《我的孤单,我的自我:单身女性的时代》一书中,丽贝卡·特雷斯特说,在单身女性的时代,“单身不是要拒绝男人、拒绝爱,而是要提倡一种充实、自主的生活”;而《单身社会》也告诉人们,“独居和孤独并非同一个概念”。这些节目中,不同代际的女性展现出的独居状态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的一个缩影,重点既非独居与单身,也非婚恋与情感,而是如何不被纷繁复杂的声音裹挟,接纳真实的自己和想要的人生。

不论处在何种人生阶段,女性都可以追求自己的梦想,是喜欢就好和更爱自己的共同含义,也是自我取悦和自我疗愈的应有之义。不是生活选择了我,而是我选择了生活,从容淡定、自信自如,无论年龄与际遇,都自有光芒。

说回年龄这个问题,如果说期待得到像杜拉斯的小说《情人》中那样的赞美——“您现在比年轻的时候更漂亮,您从前那张少女的面孔远不如今天这副被毁坏的容颜更使我喜欢”,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绮丽泡泡,更深谙叶芝那句“只有我爱你额头上衰老的皱纹”是种暗戳戳的安慰,倒不如大方承认“大都好物不牢坚”,也就不必再有“过了20岁就去死”的高喊,可以坦然拥抱这可怕、可敬、可爱的生活。

无论是披荆斩棘还是乘风破浪,不只“姐姐”们,身处时代大潮中的你我都前路漫漫。想要破旧立新自然阻碍重重,只希望已经准备御风而行的《乘风破浪的姐姐》真能跳出舒适圈,用不同以往的语法去描述和看待女性的光亮与多彩。别让预想中的“中女崛起”沦为“给大龄女星找饭辙”的尝试,那就不仅是节目的失败,也是我们的失败。(曹雪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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